群体激情及乱语

看到某大网站blog的推荐文章，是关于一个人对四川地震出言不逊的事情。作者要求对方道歉，下面评论的很多人，都强烈要求对方道歉，并且言辞很激烈，远远不是道歉能解决仇恨的，竟然发展到了仇恨。推荐的文字，我历来不怎么看，毕竟一个网站维护下去需要商业利益，引导商业利益的最好方式就是给群体激情找一个宣泄地。作为我这样的普通用户，当然希望这样的网站发达，因为他们发达了，就能长久存在，普通用户备份的blog也能持续的时间长点。最近总是莫名其妙得无聊，不妨说说那个文字。

关于原文我并不引了，大约不到三百字，文采什么的自然不必强求，说那是新闻恐怕也不对，即使再虚假的新闻总也要给点证据，原文中没有提到时间，地点，只是尽力宣泄了感情，大该意思就是有人说了对地震不利的话，作者认为那个人该道歉，这是一种知识分子委婉的说法，下面评论的人说得更真切，那个人应该死。

如果真的有人说了对地震不利的话，那么最好提供证据，我相信应该有这样的人，不过即使有人这么说了，又怎么样呢？所谓言论的自由并不是跟随一个方向的自由。那个人那么说说可以说起不到任何作用，他说地震发生，如果不该发生，也不会发生，就像那些堂而皇之说不应发生的人，地震还是发生了，如果真要追究责任，最先应该追究的是那些官方在之前公开做出的不会有地震发生的论断。这些论断我也是偶尔在网上看到的，其真实性也不能确认。至于地震后一个人，尤其是一个非官方的人说什么，恐怕对地震和救震都很难有什么影响。

从那些几千个要除掉所谓反面言论人而后快的评论中，我又一次看到群体激情。大众如此愚昧，几近不可救药。而这些能上网发表评论的人还算是大众中的中上层。我很觉得圣人了不起，能诲人不倦的教化大众，比如孔子这类的，不应该说是教化，应该是驯化，教化总是弟子高过师傅，驯化则奴仆永远高不过主人，到今天儒学上也没有人敢说高过孔子，或者儒学上认为孔子是错的，因为你如果认为孔子是错的，那你就被排斥出儒学的大门了。这一点就和那个所谓反面言论的人一样，反面发言的人已经不再是一个平等的发言人，而成了敌人，这样的事情是中国的传统，不过现在社会开明了，官方一般不再把这方面的小人物绞死，虽然民众的冷眼还是免不了。当博拉图反对他的老师苏格拉迪的时候，他依然是哲学，当一个儒学家反对孔子的时候，就不是儒学了，这是一个问题。

历史总会有无数的大灾难，人类最大的灾难并不是自然造成的，一个地震天大的灾害不过死掉十几万，虽然已经非常沉痛，而战争，对于上一百年之内的战争，夺取了几千万人的生命，在战争之后，真正的反省并不是政府的反省，虽然需要，真正的反省应该是民众的反省。这一点据说德国做的很好。

群体激情几乎在所有的时候都是可怕的，因为这种激情走向极端，把任何不愿意走入这种激情的人都视为敌人，这也许是人类的一个特征，我相信在原始时代，由于个人的力量十分微弱，在天长地久中沉淀了这种古老的激情。至于在那个时候它的进步意义和非进步意义，留给研究这方面的专家去论证吧。而到了后来，这种激情没有产生过任何好处。欧洲为此用火烧掉了很多杰出的人，不光是我们知道的布鲁诺。先进的思想总是最早由个人提出，逐渐为愚昧的大众接受，历来如此，不可否定，历史的进步并不是民众的力量，而是天才的诞生。当然，地震的支持言论和反对言论都和这不沾边，我只是想说，所有杰出的思想必然迥异于大众，而这种可能开创人类历史的思想之所以能出现繁盛，首先是因为有一个相对自由的环境。连一个不起丝毫作用的反面言论都要遭到言论之外攻击的人，这种群体扼杀异己的激情再次让我感到环境的绝望。老舍曾经在这种绝望的环境中自杀了，据今不过几十年。忽然想起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德国人在之间肯定未曾反省，这个出现无数杰出哲学家有着优良传统的国度，竟然主导了如此惨烈的人类悲剧，想想都让人心惊。而在所有的哲学传统中历来有两条并行的道路，官方使用的和个人的，在中国历史上官方漫长时间使用的是儒学，法家综合的思想，民间的则是佛道。在德国二战时期，可能战争的原因并不单单是一些历史书上所写的经济寡头的原因，德国当时深信的官方哲学是黑格尔。黑格尔是马克思的老师。如果你认真读过黑格尔的书，包括中间过渡的那个费尔巴哈的著作，你就会觉得马克思没有传说中那么奇妙伟大，在很大程度上马克思走向了一个哲学王的地步。他的体系更重视于实用。这丝毫没有贬低的意思，在最早，他被塑造为一个孔子一样的神话，后来群体厌倦了，又觉得他十分得让人厌烦，我在年轻时候恰好很认真地读过他的大部分著作。这个人当然是个伟人，他的著作即使在资本主义社会也被人认真研究，他提出的体系真正能制衡资本主义，当然社会主义，资本主义是马克思的定义，我上学的时候，一位英国回来的老师说，英国人认为自己是社会主义。在当今国家，和以后国家的发展中，恐怕将很难区分政策上的资本主义还是社会主义，这也完全没有必要，就如几十年前，一位了不起的中国人讲的，人民幸福是根本，其他都应该为这个而调整。

我几年前看过一篇文章，是余杰写的，题目忘记了，内容大概是他认为真正的暴力却并不是暴君，而是暴民，我觉得对自己很有启发。从历史上，哪怕是不远的历史我们也可以很清晰地看到，我说的是有点头脑的人，盲目陷入群体激情中的人可能要晚点才能明白，或者一生也难以明白，也很难说一些人是陷入群体激情中，他们很可能自愿投入的。激情具有一种本能上的能源动力。虽然群体激情中的人排斥甚至残暴的伤害任何群体激情外的人，但是并不能说群体激情中的人人品有问题，既不能说他们高尚，也不能说他们卑劣，这和人品没有很大关系。当然，群体激情让群体激情中的人可能觉得崇高，这又让人想起罗兰夫人死前的一句话，自由，多少人以你的名义屠杀。

有关大局的事情自然有大是大非，我们高中时代有次讨论蒋介石和毛泽东在革命战争时期的是非，这些让人讨论，很幸运。在那个时候还有很多同学崇拜希特勒，蒋介石和希特勒不论人品如何，据说人品都很好，没有巨大的人格魅力也不可能成为一代领袖，在大是大非面前不是人品的问题。希特勒是人类的罪人，蒋介石是国家的罪人。关于前者，据说希特勒家族都不在生育后人，怕基因问题。关于后者，在他执政的时候国家被侵占。而关于如今的政府，如果民众有议论的权力，我觉得挺好，至少没有大的战争。而发展是一个缓慢的问题，尤其是精神智力的发展。

中国的传统看法，认为人除了好人就是坏人，不给人中立的空间，有些时间，面临地震的国难，一些人认为捐款的就是好人，不捐款的就是坏人，捐款多的就是大好人。当然，捐款尤其是巨大捐款的，国家应该感谢他们，我想大小该发个证书之类的，这些人为这个时期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但是这和人品没有关系。但能捐款，不论多少，都算是善意的表达，巨大的，则算是贡献了。这应该算是国家募捐，政府应该感谢他们。而不论他们出于什么目的，在这种环境中，目的是不必要的。但是不捐款的，各有难处，也不用利用群体的激情去指责。这还是实际的方面。而对于言论，别人总有说话的自由。我至今仍不觉得一个人要是说出了什么反面的言论，尤其是不起眼的人说的，完全不必因此把群体激情转向逼的那人走投无路。总之我比较害怕群体激情这种东西。从那篇推荐文章和下面的评论中，我还是感觉到一点绝望，但是毕竟，很少有人因为群体激情的矛头而丧生了，这是很大的进步。不知道别的环境中怎么样，在我所感知的历史和环境中，我觉得这真是伟大的进步了。

另外，说句无关的，任何良性的政府，总是比民众要进步的多，任何高层，也比下层要高明的多，越是高层的顶尖，越是据有如此的能力，在很多人陷入近似盲目的群体激情的时候，政府已经开始有意识冷却这种激情了，因为这种激情与根本上对国家不利，也对更多的大众不利，甚至会沦为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的工具，所以不仅智慧的人畏惧群体激情，很多时候这也是有良心的国家担心的地方。这让我想起以前的事情，每年似乎总要闹次对日本的抵抗，我对日本没有什么好感，也可能是教育的原因，也可能看过日本人自己制作的东西之后的感觉，我说的不是日本的情色电影，你不能从一个国家的下层文化中界定一个国家，我说的是日本的正规电影，属于他们国大片的那种，这应该算是一个国家的文化反映，尤其是在它们国内影响大的，我估计他们看到我们国家原来那些大片，所谓《英雄》《黄金甲》之类的估计感觉也不怎么的。这可能是民族文化的差异，更可能是人群文化鉴赏和智力发展阶段的表达，总之最快的看一个国家的文化，在我看来就是看他们国内影响很大的大片。这代表了他们当时民众的智力和状态。我对日本没有好感，但是并不会因此就上街头砸了日本人的商店，也不会拒绝日货。虽然以前和以后还会有很多人陷入这种激情里，良性的高层永远比民众高瞻远瞩，国家领导人出访日本，他们知道这对我们这个国家有利。冷静的做出自己的努力，而不是被盲目的激情引导，这也许是更好也更有效果的事。

金州。2008。5。28。2。54